《秋韵悠然》

文/再望星空

2025.06.20.

风是从稻穗尖上滑下来的。

当第一缕凉意在晨雾里舒展腰肢，梧桐叶就把自己染成了信笺的颜色，打着旋儿落进青石板的缝隙

——像是谁随手丢下的诗句，被蚂蚁衔着，运往苔藓覆盖的墙角。阳光透过枝桠，在地上织出碎金的网，偶尔有一片叶子穿过网眼，便惊起几声麻雀的唧啾，像撒在空气里的碎糖。

田埂上的野菊开得没心没肺，黄的、白的、淡紫的，挤在茅草堆里朝风眨眼睛。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蹲在那儿，鼻尖沾着花粉，把花瓣一片片摘下来数：“一瓣秋风，两瓣月亮……”

她身后的稻草人披着褪色的蓝布衫，袖口晃着几粒干瘪的豆荚，在风里叮当作响，像是在哼一支老掉牙的童谣。

远处的谷堆已经堆成了小山，金黄的穗子垂下来，蹭着打盹的老牛的肚皮，牛尾巴甩啊甩，扫落了几片粘在背上的枫叶。

黄昏是被炊烟揉开的。

村口的老槐树下，几个老人支起竹椅，紫砂壶在石桌上冒着热气。他们不说话，只是望着天边的雁阵，看它们把流云写成一行行归巢的诗。

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和树根缠在一起，像一幅被时光磨旧的水墨画。有个老人慢悠悠地摇着蒲扇，扇面上的“淡泊明志”四个字，被岁月浸得发了黄，却和眼前的秋光一样，透着股不慌不忙的静气。

夜露降下来时，整个田野都睡着了。

只有蟋蟀在草窠里弹着琴弦，萤火虫举着灯笼，在稻茬间忽明忽暗。溪水绕过田垄，把月光揉成碎银，慢悠悠地流向村外的小河。谁家的窗台上，还放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，甜香混着露水的清冽，在微凉的空气里轻轻晃荡。

这时候若是披一件薄衫走到院坝里，能听见南瓜藤在夜色里舒展的细微声响，还有远处山林里，几片叶子与树枝告别的簌簌声——原来秋天的悠然，是把日子过成了一首慢歌，每一个音符都落得从容，落得妥帖。

而我站在暮色里，看最后一片晚霞沉入山坳，忽然觉得，所谓秋韵，大抵是时光把热烈熬成了温醇，让每一粒成熟的谷穗、每一片飘落的叶子，都带着不紧不慢的从容。就像此刻掠过发梢的风，不催，不赶，只把满世界的斑斓，都酿成了眼底一抹淡淡的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