欲望的笼子

发布时间:2025-07-19 04:37  浏览量:1

人为什么要拿公家的权力干私活?

这问题,浅了说像问“为啥饿了要吃饭”,深了说像问“人活着到底图个啥”。古往今来的聪明人吵了几千年,从性善性恶吵到经济理性,唾沫星子溅了一地,可贪官该冒出来还是冒出来,就像春天的草,你今儿踩平了,明儿一浇水,又从砖缝里探出脑袋,带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。

清朝的李侍尧就是个活例。乾隆朝云贵总督,朝堂上高呼“清廉自守”时,声量震得穿太和殿的鎏金宝顶,转头就把云南金矿当成了自家私库。后来抄家,单是珍珠手串就抄出三百余挂,颗颗浑圆饱满,比宫里娘娘们的体己加起来还多,不知情的怕要以为他专营珠宝行当。这种事,难用简单的好坏论断,得往人性根儿上挖。

有群人说人性本善,这说法总像在哄三岁孩子。要是人天生就好得冒泡,自带道德光环,朱元璋用剥皮实草那套狠招对付贪官时,咋还有人前赴后继地往刀口上撞?那可是剥皮啊,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,可就是有人敢铤而走险。

洪武年间的户部侍郎郭桓,管着全国的钱粮,愣是把国家粮仓的粮食贪得够半个南京城的人吃三年。当时南京城少说也有几十万人口,这要是靠“善”能解释得通,城隍庙的泥菩萨都得从神龛上跳下来,指着他的鼻子笑出声。

性善论者总爱说“人是被诱惑坏的”。可你见过谁能诱惑石头开花?能诱惑路边的野草长成参天大树?骨子里没那点念想,再大的诱惑也白搭,就像给和尚递红烧肉,他未必会接。

明朝的严嵩年轻时,还是个敢跟权贵叫板的清流,写的诗里满是“清风两袖朝天去”的正气。可当内阁首辅的椅子坐热了,看着满屋子的奇珍异宝,那点“善”就像被雨水泡过的宣纸,慢慢化了,到最后连字都看不清了。当然,这理论也不是全无用处,至少它告诉我们:法律得有点理想主义,像给欲望立块警示牌,红底白字,提醒着人们别忘了心里的那点光。

另一拨人说人性本恶,听着倒比性善论实在些,带着点现实主义的冷峻。黑格尔就说过,承认人性恶是更伟大的思想。这话绕是绕了点,像哲学家们常玩的文字游戏,但意思很明白:知道人会耍坏,有那点阴暗心思,才能提前防着,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。

可这理论的漏洞也大得能跑过一辆马车。你没法解释包拯为啥敢顶着驸马爷的面子铡陈世美,那可是皇亲国戚,他就不怕掉脑袋?也没法解释海瑞死的时候家徒四壁,连买棺材的钱都得靠朋友凑,作为一个朝廷命官,混到这份上,要是人性本恶,实在说不通。

要是人全是坏蛋,满脑子都是损人利己的念头,华盛顿放着总统不当,非要回庄园种地,摆弄他的棉花和玉米,岂不成了疯癫?放着权力的盛宴不吃,非要啃玉米棒子,这可不符合“恶”的逻辑。

更要命的是,要是把贪腐当成“人之常情”,就像说“偷东西是因为手痒”“杀人是因为心情不好”,法律要是认了这套,不等于是给强盗发通行证,还附赠一把开山刀?民国时期的曹锟就干过这事儿,他想当总统想疯了,公然把总统职位明码标价,五千块一票,议员们拿着支票投票,把国会变成了菜市场。这种把腐败当规则的社会,最后只能是民不聊生,老百姓在泥潭里苦苦挣扎。

到了近代,又冒出个“经济人”理论,说人干啥都算着成本收益,一分钱一分货,当官的也不例外,脑子里像装着个计算器,噼里啪啦算个不停。

这说法挺时髦,还带着点学术的光环。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布坎南专门给它起了个学名:公共选择理论。按这道理,贪官都是精算师,戴着金丝眼镜,掂量着“贪多少不会被抓”“风险和收益成不成正比”,跟菜市场买菜讨价还价似的,精明得很。

可现实里的贪官,往往没那么精明,甚至有点傻气。清朝的和珅就是个例子,他贪了八亿两白银,相当于国库十五年的收入,这哪是经济理性,分明是疯了,贪得连自己都忘了姓啥。他就没想过,这么多钱,能带到棺材里去吗?最后还不是落得个抄家赐死的下场。

再说,有些当官的图的不是钱,是拍桌子时别人不敢吭声的派头,是走到哪儿都有人点头哈腰的排场。就像明朝的魏忠贤,权倾朝野,非要让百官给他建生祠,活着就享受香火供奉,这账又怎么用金钱来衡量?

把人当成只会算账的机器,就像把猫当成只会抓老鼠的工具,忘了它还爱晒太阳、追尾巴、在沙发上留下几个梅花印,忘了人还有感情、有尊严、有那些没法用数字衡量的追求。

其实啊,这些理论吵来吵去,就像瞎子摸象。摸到腿的说像柱子,摸到耳朵的说像扇子,摸到尾巴的说像绳子,都对,又都不对。

人哪有那么简单?不是非黑即白,非善即恶,非理性即感性。说穿了,人就是个“欲望的混合体”,像个大杂烩。跟街头巷尾的张三李四没两样:想吃点好的,顿顿有肉;想穿点体面的,名牌加身;想让人高看一眼,出门前呼后拥。这些心思,当官的也有,算不上罪过,都是人之常情。

可要是当了官,就想把整条街的饭馆都包下来自己吃,别人连闻香味都不行;想把别人的体面扒下来给自己用,让别人光着膀子站在寒风里,这就过了界,踩了红线。

东晋的石崇就这么干过。他做荆州刺史时,连过路商队都抢,拦路抢劫跟劫道的土匪似的,把朝廷的驿站当成自家仓库,来往的物资想拿就拿。这种欲望,就像野草,不除迟早会把庄稼地毁了,最后连一粒粮食都收不上来。

柏拉图早就说过,人性里有欲望这东西,像野马一样,带着原始的野性,得用缰绳牵着,不然就会乱跑。这缰绳,就是法律,不松不紧,恰到好处。

他老人家要是看见朱元璋对付贪官的手段,怕是要吓一跳,说不定会从雅典学园里跳出来。朱皇帝把贪官的皮剥下来,填上稻草,做成“人皮稻草人”挂在衙门里,风一吹晃晃悠悠,这哪是缰绳,分明是勒死马的绳索,还是带倒刺的那种。

结果呢?明朝的贪官还是没断了根,前赴后继,跟飞蛾扑火似的。连朱元璋自己都感叹:“我欲除贪赃官吏,却奈何朝杀而暮犯。”早上杀了一批,晚上又冒出来一批,杀不尽、斩不绝。

反过来看罗马帝国。元老院为了防止官员受贿,定了不少规矩:出差只能住驿站,不能住豪华酒店;吃饭不能超过三个菜,一荤两素就不错了;送礼超过一定价值,不管啥理由,都按受贿论处。这就有点缰绳的意思,松紧适度。

可惜后来皇帝权力太大,像个任性的孩子,把元老院的规矩当废纸,揉成一团扔在地上,还踩上几脚。缰绳磨断了,野马挣脱了束缚,帝国也就跟着散了架,分崩离析。

说到底,人这欲望就像烧火。烧得太旺,火苗窜到房梁上,会把房子点了,家破人亡;完全灭了,冷冰冰的,又得挨冻,日子没法过。

法律要做的,不是把火泼灭,而是砌个灶台,用砖头垒起来,让火在该烧的地方烧,煮水做饭,取暖过冬,而不是四处蔓延。

美国的水门事件就是例子。尼克松想连任想疯了,像着了魔似的,派手下偷偷摸摸潜入对手的办公室,偷文件、装窃听器。这就是火漫出了灶台,烧到了邻居家的柴火垛。最后国会要弹劾他,最高法院要审他,不是因为他想连任——这欲望本身不算坏,谁不想在高位上多待几年?——是因为他为了连任坏了规矩,把灶台拆了,让火到处乱烧。

韩国的朴槿惠也一样。为了帮闺蜜谋利,把国家政策当成交易,今天给这个公司批块地,明天给那个项目开绿灯,把权力当成了自家的摇钱树。这种越过法律边界的欲望,就像把柴火扔进了炸药库,最终只能引火烧身,自食恶果。

中国古人其实早就懂这个道理,比西方早了几千年。荀子说“人生而有欲”,就像饿了要吃饭、冷了要穿衣,天经地义,没啥好羞耻的。他主张“化性起伪”,意思是用礼法把过度的欲望掰过来,像把长歪的树扶正,而不是一刀砍死,连树墩子都刨掉。

可到了宋朝理学,就走了极端,非要喊“存天理灭人欲”。把正常的欲望也当成洪水猛兽,恨不得把人都变成清心寡欲的圣人,不食人间烟火。结果呢?社会倒是“规矩”了,像个精密的钟表,可也没了生气,连发明个新工具,都有人跳出来说“不合天理”,祖宗没这么干过。

明朝的海禁政策就是这么来的。皇帝怕人们出海经商“滋生贪念”,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,就下旨“片板不许下海”。结果把中国锁成了铁壳子,像个闭关锁国的孤岛,让西方列强后来居上,拿着坚船利炮敲开了我们的国门。

现在的法律,有时候也犯类似的毛病,有点矫枉过正。规定公务员这也不能干、那也不能干,这个不许碰、那个不许摸,好像当了官就得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,喝西北风就能活,没有七情六欲。

其实啊,公务员也是人,不是庙里的泥菩萨。他们也想下班回家陪孩子,给孩子讲个睡前故事;也想过年带点特产给爹妈,陪老人唠唠嗑;也想周末约上朋友,喝两杯小酒,吹吹牛。这些欲望,没什么不对,都是人之常情。

新加坡就做得聪明。他们的公务员工资定得比企业高管还高,明明白白承认他们有合理的物质欲望,不用偷偷摸摸。同时用严格的财产申报制度,像个透明的玻璃罩,防止欲望泛滥成灾。

法律该管的,是那些用公章换特产、用签字换孩子上学名额的勾当,是那些把公共权力当成自家摇钱树的行为。就像给司机定规矩,不是不让他开车,是不让他闯红灯、轧实线,别把车开到沟里去,也别撞到人。

说到底,腐败这事儿,跟人性的善恶没关系,跟会不会算账也没关系。就看欲望有没有装在笼子里,这笼子是不是结实,是不是透风。

这笼子不能太松,松了关不住,老虎会跑出来伤人;也不能太紧,紧了连喘气都费劲,鸟儿会窒息而死。得不大不小,刚刚好。

古今中外的例子都在说一个理:让人守住本分的,从来不是什么高尚的道德说教,也不是什么精密的算计公式,是清清楚楚的规矩,是白纸黑字的法律。知道什么能要,什么不能碰,碰了就得挨板子,疼得刻骨铭心。

香港的ICAC便是如此行事的。他们如同不知疲倦的猎人,无论你官阶多高、权位多重,只要贪了一块钱,即便是悄悄揣进兜里的一枚硬币,也会追查到底,穷追猛打。正是这种让规矩硬过人情、大过权力的制度,才能将欲望牢牢关进笼子,锁死,再牢牢贴上封条。

人嘛,谁还没点想法?谁不想日子过得好一点,受人尊敬一点?

关键是想法冒出来的时候,心里得有杆秤,秤砣是良知,秤杆是法律。秤上得有法律这颗定盘星,不管怎么晃,都能稳住,知道轻重。

不然的话,再聪明的人,也会在欲望里栽跟头,像个醉汉一样,摇摇晃晃掉进沟里。就像再壮的马,没了缰绳也会跑丢,跑到悬崖边上,一脚踏空。

和珅临刑前写过一句诗:“五十年来梦幻真”。大概就是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,一生的荣华富贵,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梦,醒来时已是断头台。

可世上哪有后悔药?药店不卖,天庭也不批发。

欲望这东西,就像河水。堵是堵不住的,大禹治水早就证明了这一点,堵得越狠,反弹得越厉害,最后溃堤决口,泛滥成灾。得疏导,得引流。

疏到哪儿去?疏到法律的河道里,让它顺着河床流淌,灌溉农田,发电照明,而不是四处横流,淹没村庄。

让该有的欲望有处安放,让合理的追求得到满足,让不该有的欲望无处遁形,让过度的贪婪受到惩罚。这才是法治的智慧,是治理欲望的真谛。

你说呢?这道理,是不是从古至今都一样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