绣帕奇缘:书生夜遇剪纸人,竟是十年前含冤魂

发布时间:2025-07-26 04:00  浏览量:1

清河县的雪,总比别处落得更急。光绪年间的冬至夜,苏文清蜷缩在土地庙的神龛下,冻得发紫的手指还在摩挲那本被雪水浸皱的《春秋》。他原是县里唯一的解元,三年前乡试落榜后,家底便被赌徒父亲败光,妻子柳氏卷走最后半袋米粮,跟着粮行掌柜跑了那天,也是这样的风雪天。

“咚——咚——”庙门被撞得发颤,苏文清攥紧怀里的铜墨盒——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。门轴吱呀断裂,闯进来的却不是避寒的路人,而是个裹着貂裘的胖汉,身后跟着两个家丁,手里拎着个扎满银针的稻草人。

“苏解元,借你这破庙用用。”胖汉是县里盐商张万霖,他将稻草人往香案上一摔,黄符上“林晚意”三个字被烛火燎得发黑,“这狐狸精害我儿子中了邪,今日非得钉死她不可!”

苏文清虽落魄,却知巫蛊害人是大忌,正要阻拦,张万霖已将桃木钉狠狠砸进稻草人心口。刹那间,案几底下传来窸窣响动,一只银线绣的鸳鸯剪纸从供桌缝里滚出来,落在苏文清脚边。剪纸边缘还沾着血迹,展开来,竟见背面用胭脂写着“救我”二字。

他心头一颤,趁张万霖焚香念咒的功夫,悄悄将剪纸塞进袖中。待那群人骂骂咧咧离去,他才发现剪纸边角藏着半枚玉扣,刻着个“林”字。这夜,他抱着剪纸缩在神龛后,恍惚间竟听见女子呜咽,睁眼时,烛光里立着个穿月白旗袍的虚影,鬓边斜插一支银步摇,脖颈处有道红痕,正与剪纸边缘的血线重合。

“多谢公子拾得我的魂引。”女子盈盈下拜,旗袍下摆扫过地面,带起一串茉莉香,“小女林晚意,三年前被张万霖强抢入府,后母王氏怕我分家产,用剪纸摄了我一魂,害我成了疯癫。”

苏文清想起去年在茶楼听的传闻:盐商林世昌的独女林晚意,嫁入张家半年后突然疯傻,整日抱着剪刀剪纸人,上个月失足落井,尸身至今没捞上来。他捏着那半枚玉扣,忽然想起母亲曾说,林家小姐的及笄礼上,戴的正是同款玉扣。

“张万霖说你害他儿子?”

女子苦笑一声,指尖划过虚空,竟浮现出幻象:张家少爷张承宇搂着个穿红衣的女子调笑,那女子眉眼竟与柳氏有七分像。“他儿子是被这狐媚子迷了心窍,王氏故意栽赃罢了。”幻象里,王氏正将林晚意的头发塞进剪纸,“我那具躯壳,此刻还锁在张家后院的枯井里。”

苏文清听得齿冷。他虽穷,却有读书人的骨血,当即拍案:“我定帮你讨回公道。”

次日,苏文清挑着货郎担进了城。他将母亲留下的玉镯当了,换了些胭脂水粉,专往深宅大院去卖。路过张府后门时,见个老妈子鬼鬼祟祟往井里扔纸钱,井沿还挂着块月白绸缎,正是林晚意虚影穿的旗袍料子。

“大妈,这胭脂是苏州新出的,抹上像林小姐当年的气色。”苏文清递过一盒玫瑰膏,老妈子手一抖,膏子摔在地上:“别跟我提那个疯女人!”

三日后,苏文清借了辆独轮车,装着些旧书往张家送——张万霖近来附庸风雅,收了些古籍。进府时,正撞见王氏在打骂丫鬟,地上散落着几张剪纸,赫然是鸳鸯戏水的样式。“这疯丫头的东西还留着!”王氏一脚将剪纸踩烂,“等承宇病好了,就把那口井填了,省得晦气!”

苏文清心头一紧,趁人不备,将袖中那只鸳鸯剪纸悄悄放在假山石后。当夜子时,林晚意的虚影便带来了消息:“王氏要在腊八填井,她怕我尸身被发现。”

腊八前一日,苏文清雇了几个乞丐,在张府门外哭丧,说自家妹妹被拐进张府后没了音讯。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,张万霖出来呵斥,却被苏文清拦住:“张老爷若问心无愧,敢让官府验验后院那口枯井吗?”

恰在此时,县太爷带着捕快路过——原是苏文清早托人递了状子。枯井被凿开时,围观者倒吸一口凉气:林晚意的尸身竟被石灰裹着,面色如生,脖颈处的勒痕清晰可见。更惊人的是,她怀中抱着个血书,写着“王氏杀我”四个大字。

王氏当即被拿下,张承宇的相好也供出是受王氏指使,故意引诱少爷。张万霖这才知儿子中邪是自导自演,气得吐血,却在查账时发现,林晚意陪嫁的二十间绸缎庄,早已被王氏偷偷变卖,账本上的字迹,竟与当年柳氏卷走他家财时留下的欠条如出一辙。

“原来柳氏早与王氏勾结。”苏文清望着公堂上瘫软的两个女人,恍然明白为何柳氏跑前要去张家借银子。林晚意的虚影立在他身侧,脖颈的红痕渐渐淡去:“公子可知,当年你乡试落榜,也是张万霖买通了考官?他怕你日后得势,碍了张家生意。”

苏文清怔住,随即朗声大笑。他将母亲的铜墨盒打开,里面竟藏着林世昌当年赠予的玉佩另一半。原来两家早有婚约,只是他落榜后,林家碍于颜面未曾提及。

三个月后,苏文清在林世昌的资助下重考,一举中了进士。洞房花烛夜,他望着眼前明艳动人的林晚意——她的魂魄早已归位,是城隍庙的老神仙感念她冤屈,许她还阳——忽然想起那夜土地庙的剪纸。

“你可知,我初见你时,为何认定你是好人?”林晚意执起他的手,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薄茧,“你袖中总带着半块干硬的麦饼,却每次都分给庙外的乞丐。”

苏文清将她揽入怀中,窗外月光正好,照亮了墙上新挂的匾额,是他亲笔写的“守心”二字。后来有人说,清河县的盐商张家败落后,粮行掌柜卷着张家的银子跑了,柳氏被他卖到关外,半路上冻毙在雪地里,手里还攥着半张鸳鸯剪纸。

而苏文清官至巡抚,始终带着那只银线鸳鸯剪纸,逢人便说:“世间最厉害的法术,从不是巫蛊,是人心底的那点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