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生复读9年后跳崖,父亲整理遗物时发现抽屉有8张985录取通知书

发布时间:2025-07-25 19:58  浏览量: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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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爸,对不起你的期望,我真的尽力了。”

陈晓冉在遗书中只留下这简短一句话,便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。

复读九年,她一次次走进考场,又一次次带着失望走出,

承受着父亲的高压和外界的议论,从开朗活泼变得沉默寡言,最终被压垮。

陈德明在整理女儿遗物时,发现了一个锁着的抽屉,

里面是一沓厚厚的信封,每个信封上都印着知名大学的校名。

他把信封凑到眼前,指腹摸着封口的胶水印,突然不敢拆了......

01

七月的云梦县,热得像是被老天爷扣在了一口巨大的闷锅里,

连一丝风都带着灼人的温度,刮在脸上都觉得烫。

村头那棵老榆树上的知了,像是铆足了全身的劲儿在叫,

一声声嘶喊里都裹着湿乎乎的雨气,天边的乌云越堆越厚,

看那样子,一场瓢泼大雨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落下来了。

陈德明在县医院那条长长的走廊里坐着,背挺得直直的,

可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抽走了力气,软得撑不住身子。

他的眼神空落落的,直勾勾地盯着对面墙上那片泛黄的墙皮,

啥也看不进去,又好像把啥都看在了眼里。

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张遗书,原本薄薄的一张纸,

这会儿早就被手心的汗和止不住的眼泪泡得不成样子,

上面的字迹晕开了一大片,糊得几乎认不出原来的模样。

妻子刘桂芬红着两只核桃似的眼睛,一步一步挪到他身边,

屁股刚挨着冰凉的长椅,就忍不住抽了抽鼻子。

她的嗓子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好几天,每说一个字都带着疼:

“德明啊,孩子……孩子这已经走了,咱俩人得撑住啊,不能就这么垮了。”

她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,又接着说:

“晓冉在天上看着咱们呢,她肯定也不希望瞧见咱现在这副模样。”

陈德明听着这话,木愣愣地摇了摇头,刚憋回去的眼泪又一下子涌了上来,

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淌,滴在洗得发白的裤腿上,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。

“都怪我,要怪就怪我啊,”他的声音抖得厉害,

“怪我这些年对她太狠了,要求太严了。”

他吸了吸鼻子,带着浓重的鼻音说:

“可是桂芬啊,我是真的想不明白,她咋就偏偏考不上个好大学呢?”

“我开厂子开了这么多年,车间里、办公室里,什么样的年轻人没见过?

机灵的、踏实的、嘴甜的,啥样的都有。”

“晓冉她脑子不笨啊,小时候还跟着我在厂里跑,数零件比谁都快,

多机灵的一个孩子,咋就……咋就到了这一步呢……”

话说到这儿,他突然卡住了,张着嘴半天也没再吐出一个字。

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啥了,这些问题在他心里盘桓了九年,

从晓冉第一次落榜那天起,他就天天琢磨,可琢磨来琢磨去,连个像样的答案都没琢磨出来。

“你还说!”

刘桂芬猛地拔高了声音,像是攒了许久的火气一下子爆发出来,

抬起手就狠狠拍在了陈德明的胳膊上,那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气,连她自己的手都震得发麻。

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,噼里啪啦地往下掉,砸在衣襟上:

“你知道晓冉这些年过得有多苦吗?啊?”

她喘了口气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

“都27岁的大姑娘了,还得跟那些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、黄毛丫头挤在一间教室里,

听着老师讲那些讲了一遍又一遍的课。”

“你知道她扛着多大的压力吗?那些半大的孩子不懂事,背地里都叫她‘阿姨’,

有的胆大的,当着面就那么喊,你知道不知道啊!”

陈德明被妻子这一巴掌打得愣了一下,胳膊上传来一阵钝痛,可心里的疼比这厉害一百倍。

他张了张嘴,想反驳两句,想说自己也是为了晓冉好,

想让她将来能有个好前程,可话到了嘴边,又像是被啥东西堵住了,咋也说不出口。

这些年,他对晓冉是严,有时候甚至严得不讲理,可他总觉得,那都是为了孩子好啊。

他不想让女儿将来像村里那些没读过书的姑娘一样,

一辈子守着几亩薄田,过着一眼能望到头的平庸日子;

更怕等晓冉老了,会怨他当年没好好管着她,没逼着她往前奔。

“我就是……我就是想让她能有出息,能过上好日子啊……”

陈德明低着头,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,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说的是啥了。

刘桂芬的眼泪流得更凶了,嗓子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,声音又尖又哑:

“有出息?好日子?你看看现在!这就是你要的有出息?”

“咱的晓冉没了!陈德明,咱的女儿没了啊!

从今往后,咱再也见不着她了,再也听不见她叫咱爹妈了!”

这话像一把重锤,“哐当”一声砸在了陈德明的心上,把他那点可怜的坚强砸得粉碎。

这个在厂里说一不二、谁见了都得敬三分的老板,

这会儿啥架子都没了,像个迷路的孩子,捂着脸“呜呜”地哭了起来。

哭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来回撞着,引得来来往往的人都停下脚步,

远远地瞅着他们,交头接耳地议论着。

“听说了吗?老陈家的闺女,跳崖了。”

“唉,可怜哦,复读了九年,一年又一年的,换谁也扛不住这压力啊。”

“她爹也是,太犟了,非得逼着孩子考啥好大学,这下可咋整……”

这些话像针一样,一根接一根扎进陈德明的耳朵里,扎得他心口一阵阵发紧。

他抱着头,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,浑身的骨头都在疼。

这一刻,他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指着他的鼻子骂,

都在说他是个狠心的爹,是他把自己的闺女逼上了绝路。

也许,他们说得对,真的是他错了。

晓冉的葬礼办得简单又冷清,按照村里老辈传下来的规矩,就在村头的祠堂里摆了几桌酒席。

来的人不多,除了陈德明厂里的几个老伙计、车间主任,

就是左右邻居家的大爷大妈。

最让人心里堵得慌的是,晓冉长到27岁,身边几乎没啥同龄的朋友,

酒席上坐的,不是比她大几十岁的长辈,就是些还没成年的半大孩子。

这些年,她把自己关在那间小屋里,除了每天按时去学校复读,

剩下的时间就趴在桌子上啃书本,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

连村里的姑娘们约她去赶集,她都摇头说没时间。

以前跟陈德明合伙开厂的老王,走到他跟前,伸出粗糙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

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:“老陈,别太往心里去,节哀顺变吧。”

老王叹了口气,眼睛也红了,

“晓冉这孩子,我是看着长大的,小时候总爱跟在我屁股后面叫‘王伯伯’,

数钱比计算器都快,多聪明的一个丫头,咋就这么想不开呢,真是可惜了,太可惜了。”

陈德明听着这话,想挤出个笑容来应和,可嘴角刚往上扬了扬,

就觉得鼻子一酸,眼泪又要下来。

他赶紧低下头,用袖子擦了擦脸,哑着嗓子说:“谢谢,谢谢大伙儿能来,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

“跟咱还客气啥,”旁边的老伙计接了话,

“往后要是有啥难处,尽管跟咱说,能帮的咱肯定帮。”

老伙计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,

可陈德明心里跟明镜似的,这世上再大的难处,也比不上没了闺女的疼。

送走最后一波客人,祠堂里的灯灭了,院子里的喧闹声也散了,家里一下子静得可怕。

那些平日里听惯了的声音,这会儿全都没了踪影:

晓冉翻书时那“沙沙”的声响,她从屋里走到院子里那轻轻的脚步声,

看书看累了忍不住咳两声的动静……

这些以前觉得稀松平常,甚至有时候觉得有点烦人的声音,现在想再听一次,都成了奢望。

陈德明坐在客厅的板凳上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晓冉平时看书时坐的那把藤椅,

椅子上还放着一个她用了好几年的布坐垫。

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,一帧一帧地过着这九年里跟晓冉相处的日子。

她第一次复读时眼里的期盼,第一次落榜时红着的眼眶,

被他骂了之后躲在屋里偷偷哭的声音,拿到成绩单时那苍白的脸……

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,每一次争吵都像刀子一样,在他心上划得生疼。

02

2010年6月25日夜里11点,窗外的月光透过老槐树的叶缝洒在院子里,

陈晓冉第一次查高考成绩的时刻,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来了。

堂屋里亮着一盏昏黄的节能灯,

一家三口围着那台用了五年的老式台式电脑,机箱上落着层薄薄的灰。

空气里飘着晚饭剩下的韭菜盒子味儿,可谁都没心思提饿,

那股子紧张劲儿像块湿抹布,把每个人的嗓子眼都堵得死死的。

电脑风扇“嗡嗡”地转着,声音不大,可在这静悄悄的屋里,却像锯子在耳边拉来拉去。

晓冉的手放在键盘上,指尖冰凉,抖得厉害,

按了好几次才把准考证号输完整。手心的汗浸在塑料键盘上,留下几个湿乎乎的印子。

“爸,我心里发慌,手控制不住地抖。”她仰起脸,眼睛里蒙着层水汽。

陈德明蹲在电脑桌旁,手里攥着个搪瓷缸子,里面的茶水早就凉透了。

他皱着眉头瞥了闺女一眼:“慌啥?平时模拟考不都能考六百多分?”

说话间往显示器跟前凑了凑,“快点查,磨磨蹭蹭的,等会儿网页卡了更麻烦。”

刘桂芬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,手里纳着的鞋底半天没动一针,她抬头摸了摸晓冉的后背:

“闺女,放宽心,考多少分都是你熬了多少个夜换来的,咱不怪你。”

当555分那个数字跳进屏幕时,屋里的空气像是瞬间冻住了。

陈德明把搪瓷缸子往桌上一放,“当啷”一声响,

他直勾勾盯着那个数字,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过了足足半分钟才憋出句话:

“就这点分?晓冉,你平时模考可不是这个数,这到底咋回事?”

晓冉的头埋得更低了,下巴都快碰到胸口,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:

“爸,我……我进考场就慌了神,数学最后几道大题压根没来得及算,

英语作文写得也乱七八糟,真是发挥失常了。”

陈德明“噌”地站起来,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“吱啦”声,

他猛地一拍桌子,桌上的搪瓷缸子都跟着跳了跳:“慌?高考这么大的事能慌?”

“你从幼儿园读到高中,十二年的功夫都花在这上面了,一句慌就完了?”

刘桂芬赶紧放下鞋底,拉了拉丈夫的胳膊:

“德明,孩子现在心里正难受呢,555分真不算低了,

够上一本线了,比去年的分数线高出一大截呢。”

陈德明甩开妻子的手,眼睛瞪得溜圆:

“不算低?你去瞅瞅隔壁老李家的小敏,人家考了628分,稳稳当当地去北航!”

“咱晓冉这分能上啥好学校?将来能进啥好单位?你想过没有?”

晓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,睫毛上挂着泪珠,手指紧紧攥着衣角,把布都攥出了褶子:

“爸,对不起,我让你失望了。我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。”

陈德明看着闺女这模样,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,可那点心疼很快就被火气盖了过去。

他觉得这时候心软就是害了孩子:“失望是小事,关键是你得明白啥叫努力。”

“555分能选啥专业?将来毕业能找到坐办公室的活儿?这些你都想过吗?”

那天晚上,谁都没动桌上的剩菜。

晓冉把自己锁在西厢房,刘桂芬在厨房一边刷碗一边抹眼泪,

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,混着哭声根本听不出来。

陈德明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,烟一根接一根地抽,

地上的烟蒂堆成了小山头,屋里的烟味浓得呛人。

三天后的傍晚,晓冉红着眼睛从西厢房走出来,站在陈德明面前,两只手使劲绞着衣角:

“爸,我想再复读一年,我觉得我还能考得更好。”

“我不想就这么去个普通学校,我想再拼一次。”

陈德明掐灭烟头,脸上露出点难得的缓和,他抬手拍了拍闺女的肩膀,

手上的老茧硌得晓冉一缩:“这才像我的闺女,就得有股不服输的劲儿,爸支持你复读。”

“明年必须考个重点大学!记住,要么不做,要做就得做到最好!”

那时候的陈德明,心里头像揣了个小火炉,暖烘烘的。

他总琢磨着,等晓冉明年考上清华北大,

他就请厂里的伙计们去镇上的饭馆好好搓一顿,到时候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自己闺女多争气。

可第二年的6月26日,当晓冉低着头说自己只考了540分时,

陈德明手里的茶杯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摔成了好几瓣。

热水溅在他的布鞋上,他却浑然不觉:“啥?540分?复读一年还退步了?”

“晓冉,你这一年到底在学校干啥了?

我托人找的最好的复读班,学费比普通学校贵一半,你就给我考这点分?”

“我……我可能真不是读书的料。”

晓冉的声音越来越小,身子缩在墙角,像只受惊的小兔子。

陈德明的火气“噌”地就上来了,嗓门比平时大了一倍:

“不是读书的料?我开厂子这么多年,见过的年轻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,

谁努力谁偷懒我一眼就能看出来!”

“你就是没下够功夫!肯定是偷偷看闲书了,要不就是跟同学出去瞎逛了!”

“没有……我真没玩,我天天学到后半夜,台灯都换了三个灯泡……”

晓冉的眼泪掉了下来,砸在衣襟上。

陈德明指着闺女的鼻子,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她脸上:

“学到后半夜?就考这点分?你这叫学习?”

“一年时间不光没进步,还退了15分,你让我咋相信你?”

刘桂芬赶紧把闺女拉到身后,对着丈夫喊:

“德明!你咋能这么说孩子?她天天熬到眼睛发红,我半夜起来总能看见她屋里亮着灯!”

陈德明冷笑一声,嘴角撇得老高:“亮着灯就是学习?我看是装样子给咱们看!”

“明年咋办?还接着复读?你知道复读一年要花多少钱?

学费、住宿费、资料费,加起来够买一头牛了!”

那天晚上,西厢房又传来低低的哭声。陈德明坐在堂屋抽烟,

听见哭声心里也不是滋味,可他硬是没挪步。

他觉得这时候就得狠点心,让孩子知道生活的难处。

接下来的几年,这样的场景像是按了循环键。

2012年6月,晓冉说考了520分时,陈德明一个星期没跟她说话,

吃饭时都把碗端到院里的石桌上,看着墙根的野草扒拉饭。

“这孩子到底随了谁?”他半夜躺在床上对妻子叹气,

“一年不如一年,照这样下去,啥时候是个头?”

刘桂芬偷偷塞给晓冉两张百元大钞,攥着闺女的手说:

“拿着买点吃的,你爸就是嘴硬,心里还是疼你的。”

晓冉的眼泪掉在母亲手背上,滚烫滚烫的:

“妈,我是不是特别没用?是不是让你们在村里抬不起头?”

“傻闺女,妈从来没这么想过。”刘桂芬把晓冉搂在怀里,后背一阵一阵地抽。

2013年6月,当晓冉说出500分时,陈德明彻底爆发了。

他一眼看见墙角那把晓冉从小弹到大的吉他,顺手抄起来就往地上摔。

“哐当”一声,吉他弦断了好几根,琴身裂了个大口子。

“三年了!整整三年!你越考越差,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!”

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,惊得院墙上的麻雀扑棱棱飞了起来。

晓冉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膝盖磕在水泥地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
她一边捡地上的吉他碎片,一边哭着说:“对不起……爸,我对不起你和我妈……”

刘桂芬扑过去把闺女护在怀里,对着丈夫哭喊:

“陈德明!你疯了?孩子已经够苦了!你瞅瞅她,颧骨都凸出来了,这一年瘦了多少斤!”

陈德明指着自己的胸口,气得浑身发抖:

“我苦?我起早贪黑开厂子,不就是为了她能有个好前程?”

“我在厂里跟伙计们吹牛,说我闺女肯定能上名牌大学,现在人家一问我就脸红!”

2014到2016这三年,家里的日子像是在打转转。

晓冉说考了480分,陈德明摔了她的台灯;说考了460分,陈德明撕了她的笔记本;

说考了450分时,陈德明把她的课本扔到了院里的柴火堆。

每一次争吵,晓冉都低着头,眼泪掉个不停,却从没说过一句顶撞的话。

2015年夏天,陈德明指着墙上的日历骂:

“你都23岁了!村东头的小花比你小两岁,孩子都会跑了!

你还在这儿跟一群十八九的孩子混在教室里!”

晓冉咬着嘴唇,半天才挤出句话:“爸,再给我一年时间,我一定能考好。”

陈德明冷笑一声,把手里的报纸摔在地上:

“一年?你想读到三十岁?我看你就是没那根弦,趁早认命吧!”

这样的吵吵闹闹,在这个院子里不知道重复了多少回。

晓冉越来越不爱说话,白天躲在屋里看书,晚上也不出来乘凉,饭都是刘桂芬端到西厢房。

她的脸一天比一天瘦,眼睛里的光也一点点暗下去,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儿,轻飘飘的没点分量。

03

这些年来,街坊邻里对陈家的议论,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道。

而这些悄悄变了调的话,像一根根细针,时时刻刻都扎在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家里。

最开始的那两年,大伙儿嘴里的话还带着体谅和同情:

“老陈家的晓冉又复读了,这姑娘有志气,不甘心随便上个学校,是个有追求的。”

“可不是嘛,现在这社会,找工作多不容易,多在学校里待两年,多读点书,总归是没错的。”

“陈老板平时把厂子管得那么好,教孩子也有法子,姑娘知道上进,错不了。”

到了第三、第四个年头,议论声里渐渐掺了些疑惑和不解:

“怎么还在复读?这都多少年了?是不是心里头压力太大,学不进去了?”

“这孩子是不是心思没在学习上啊?怎么一年比一年考得差?”

“老陈对闺女是不是要求太高了?孩子还小,哪经得住这么折腾?”

再往后,那些话就变了味,带着些瞧不起和打趣的意思了:

“27岁了还在复读,长这么大,我头回见这种事,真是新鲜。”

“老陈这是把孩子往死路上逼啊,再这么下去,指不定要出啥乱子。”

“这姑娘怕是这辈子都别想考上大学了,现在成了咱这一片的笑柄了。”

“你们看,又背着书包往学校走了,

跟一群毛头小子、黄毛丫头一块儿上课,亏她能坐得住,换了我可没这脸。”

每次听见这些话,陈德明都觉得脸上烧得慌,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
他在厂里是说一不二的老板,伙计们都敬他三分,平时跟人聊天,总爱说些教育孩子的道理。

可现在呢,连自己的闺女都教不好,还有啥脸面在人前说话?

更让人难熬的是那些亲戚聚会,每年过年,各种饭局酒局,对他来说都是活受罪。

2015年春节,在大伯家的聚会上,堂弟家的小伟刚考上了县里的公务员,

正被一群人围着夸;表妹刚从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,

进了大城市的大公司,说起工作来头头是道。只有晓冉,还在“准备高考”。

“晓冉啊,你现在在哪上学呢?”七大姑八大姨们总爱问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。

晓冉的脸一下子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,头埋得快碰到胸口,声音小得像蚊子哼:

“还在……还在准备高考呢。”

“准备高考?”表姑瞪着眼睛,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:“你今年多大了来着?”

“24了……”晓冉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,手指紧紧绞着衣角。

现场一下子就静了,空气里都是尴尬的味道,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落在晓冉身上。

那些眼神里,有可怜,有纳闷,还有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的东西,像针一样扎得她浑身不自在。

表姑干笑了两声,赶紧把话题转到别人身上:

“哦……那你加油啊,好好考。”接着就转向小伟:

“小伟,听说你在县政府上班,那待遇肯定不错吧?”

从那以后,晓冉再也不愿意参加任何亲戚聚会。

每次家里说要去走亲戚,她都会找借口说要复习功课,把自己锁在房间里,任谁叫都不出来。

老同学聚会就更别提了,那简直是煎熬。

晓冉的初中同学、高中同学,有的成了医院里的医生,

有的成了工地上的工程师,有的开了自己的小店当起了老板,

甚至有同学的孩子都已经上小学,能跑能跳了。

可晓冉呢,还在为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熬着日子。

晓冉在同学微信群里从来都不说话,就算群里聊得热火朝天,

发红包抢得欢实,她也只是默默地看着,连个表情都不发。

偶尔有同学私聊问起她的近况,她也只是简单回一句“还在学习呢”,然后就没了下文。

渐渐地,连同学们都不好意思再问她的情况了。

有一次,几个老同学在群里商量着要不要叫晓冉参加聚会,最后还是没人敢开口。

“算了吧,叫她来干啥,多尴尬啊,大家坐在一起都不知道说啥好。”

“是啊,她现在这情况,来了也不自在。”

“唉,想当初她成绩多好啊,咋就走到这一步了呢?”

晓冉成了个彻底的“隐形人”,不光在同学里头是这样,在整个村子里,好像也没了她的位置。

走在路上,别人要么假装没看见她,要么就偷偷跟旁边的人咬耳朵,

她就像个透明的影子,悄无声息地来,悄无声息地去。

04

陈德明和陈晓冉父女俩的关系,这些年变得越来越僵,就像结了层厚厚的冰,咋捂都捂不热。

以前那个会缠着爸爸要糖吃、放学回家就叽叽喳喳说学校趣事的小丫头,

如今成了闷葫芦,一天到晚说不了三句话。

虽说住在同一个院子里,父女俩有时候能好几天不说一句话,屋里的空气都透着股冷清劲儿。

平日里的相处,更是冷淡得让人心头发紧。

就说吃饭吧,餐桌上常常静得能听见苍蝇飞,谁都不吭声。

晓冉不敢先开口,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又招爸爸数落;

陈德明呢,看着闺女就想起那些不争气的分数,一肚子话堵在嗓子眼,咋也说不出来。

“吃饭了。”

刘桂芬每次都得喊好几遍,晓冉才慢吞吞地从西厢房走出来,低着头扒拉碗里的饭。

三个人围着桌子坐,除了碗筷碰撞的叮当声,再没啥别的动静。

偶尔陈德明咳嗽两声,或是刘桂芬念叨句“多夹点青菜”,说完又是长长的沉默。

晓冉吃饭越来越快,嘴张得老大,筷子扒拉得飞快,

像是嘴里含着啥烫人的东西,恨不得赶紧咽下去。

吃完撂下碗筷就往屋里钻,一秒钟都不愿在桌边多待,仿佛那桌子上有针似的。

陈德明看闺女这模样,心里也不是滋味,像塞了团乱麻,可他实在不知道咋把这关系缓和过来。

好几次想主动说点啥,问问她在学校累不累,

可一琢磨起那些一年比一年低的分数,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,喉咙里像卡着块石头。

日子一天天过,陈德明嘴里的冷嘲热讽越来越多,像带刺的鞭子,一下下抽在晓冉心上:

“都27岁的大姑娘了,还跟一群十八九的毛孩子挤在教室里上课,你就不觉得脸上发烫?”

“那些小年轻叫你‘阿姨’的时候,你心里头就没啥想法?”

“人家跟你一般大的,娃都能打酱油了,你倒好,还在家啃老,

住着家里的房,吃着家里的饭,你就不臊得慌?”

“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,咋就养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闺女。”

“你瞅瞅对门的小芳,人家大学毕业都在城里买房子了,逢年过节还给爹妈塞钱。”

“你呢?还得我跟你妈操心吃喝。”

这些话一句比一句扎心,晓冉听着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,可她啥也不敢说,

只能咬着牙受着,连句辩解的话都不敢有,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树叶。

2017年开春,院子里的桃树刚冒出点嫩芽,积压了多少年的矛盾,

终于像堆干柴似的,“腾”地一下燃了起来。

那天晓冉从学校回来,脑袋耷拉着,肩膀垮得像没骨头,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的沮丧。

她在堂屋的板凳上坐了半天,手指抠着板凳缝里的泥,

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,抬头对陈德明说:

“爸,我不想复读了,我想去外头找个活儿干。”

“我真的熬不动了,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。”

陈德明正歪在太师椅上看电视,里头演着热闹的戏文,一听这话,

“啪”地把遥控器扔在桌上,猛地坐直了身子,眼睛瞪得像铜铃:

“放弃?复读了七年就这么说放弃?那前面的日子不都白熬了?花的钱不都打水漂了?”

晓冉这是头一回跟爸爸大声说话,眼泪“唰”地流了下来,顺着脸颊往下淌:

“白熬就白熬!钱也别要了!”

“我真的考不上了!我就是个没用的人!我不想再给你们丢人现眼了!”

“你知道就好!”陈德明冷笑一声,站起身来,居高临下地看着闺女:

“可既然选了这条路,就得走到头!”

“你现在撒手不干了,往后咋办?去工地搬砖?还是去饭馆刷盘子?

一个高中文凭,你能找到啥像样的活儿?”

晓冉绝望地哭喊起来,声音都劈了:“那也比现在强!”

“至少我不用天天听着别人在背后嚼舌根!至少我不用天天看着你那失望的眼神!”

“你还有脸说我失望?”陈德明指着晓冉的鼻子,手都在抖:“我能不失望吗?”

“七年了!整整七年!你考出啥像样的成绩了?你让我在厂里的伙计面前咋抬头?”

晓冉彻底崩溃了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眼泪混着鼻涕糊了一脸,嚎啕大哭:

“那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闺女!”

“我死了你们就不用丢人了!我死了你们就解脱了!”

一听“死”字,刘桂芬吓得魂都没了,赶紧从厨房跑出来抱住闺女,手不停地抖:

“晓冉,傻闺女,可别胡说!妈啥都不要,就盼着你好好活着!”

可陈德明压根没觉得事情有多严重,冷冷地撇着嘴:

“死?你有那胆子吗?连高考都考不好,还敢说死?”

2018年夏天,日头毒得很,晒得地上冒白烟。

晓冉又一次“考砸了”,这一回,陈德明下了最后的通牒。

他盯着闺女,语气硬得像块石头,从来没这么狠过:“晓冉,这是最后一年了。”

“你要是再考不上,就别进这个家门。”

“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要是还不行,你就自己出去闯,别在这儿耗着大家的日子。”

晓冉的嘴唇哆嗦着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:“爸,要是……要是我真的考不上呢?”

陈德明想都没想,硬邦邦地吐出一句:“那我陈德明就当没养过闺女。”

这句话,像把重锤,一下子砸碎了晓冉心里最后一点亮儿。

从那以后,她更沉默了,一天到晚不说一句话,走路都轻飘飘的,像个没魂儿的稻草人。

她开始有些不对劲的举动:

深更半夜起来在屋里来回走,脚步声在院子里听得清清楚楚;

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,不知道说些啥;

有时候会突然“咯咯”地笑起来,笑得人心里发毛;

有时候又会没来由地哭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。

刘桂芬早就发现闺女不对劲了,拉着丈夫的胳膊劝了好几回:

“德明,晓冉这状态不对头,咱带她去医院看看吧,别是心里头出了啥毛病。”

可陈德明轴得很,梗着脖子说:“她就是装的,想让人可怜她。等考上大学,啥毛病都没了。”

05

2019年1月到6月这半年光景,成了陈晓冉这辈子最难熬的日子,像是泡在苦水里,一天比一天涩。

这是她复读的第九年,连她自己都开始犯嘀咕,

是不是自己真的不是读书的料,是不是老天爷压根就没给她这根弦。

这一年,晓冉的状态差到了极点,夜里总是瞪着眼睛睡不着,

有时候整宿整宿地坐在床沿上,对着墙发呆,天亮了都没察觉。

她的饭量也一天比一天小,本来就单薄的身子,

瘦得肩膀都支棱起来,颧骨高高凸着,下巴尖得像个锥子。

更让人揪心的是,她手上开始出现一些细细的划痕。

有一回刘桂芬洗衣服,瞧见她袖口露出来的胳膊上有道红印子,

赶紧拉着问咋回事,晓冉只淡淡地说:“没事,被树枝刮的。”

可家里院子里的树,枝桠早就修剪得整整齐齐,哪有能刮出这痕迹的枝子?

刘桂芬心里头越来越慌,好几回想跟陈德明说,让他多留意留意闺女,可陈德明总摆摆手:

“快高考了,别瞎琢磨,别给孩子添乱,等考完就好了。”

5月里的一个晚上,晓冉做了个噩梦。

梦里她坐在考场里,

卷子上的字全都活了过来,像虫子似的扭来扭去,她一道题都看不懂,

急得想喊,嗓子却像被堵住,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。

惊醒的时候,浑身的汗把褥子都浸湿了,后背凉飕飕的,像泼了盆冷水。

打那以后,这样的噩梦就没断过,几乎每晚都来报到。

晓冉开始怕天黑,怕上床睡觉,常常熬到后半夜,还趴在书桌上,

假装看书,其实眼睛盯着书本,一个字都没看进去,脑子里乱糟糟的,像塞了团麻。

6月7日、8日,高考的日子总算来了。

这是晓冉第九次走进考场,也是陈德明放话的最后一次。

第一天考语文和数学,她走出考场的时候,

脸白得像张纸,脚步虚浮,刚出校门就打了个趔趄,差点摔倒在台阶上。

“晓冉,咋样啊?”刘桂芬赶紧跑过去扶住她,手心都替闺女捏着汗。

“妈……”晓冉抬起头,眼睛里蒙着层水汽,声音抖得厉害,

“我可能……真的不行了。”

第二天考英语和综合,陈德明特意从厂里赶回来送她,

站在考场门口,语气硬邦邦的:“好好考,这是最后一次机会,自己掂量着。”

晓冉点点头,眼神却空落落的,没一点光,像个要去赴难的人,一步一步挪进了考场。

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过之后,晓冉一个人慢慢往家走,没等爹妈来接。

她心里跟明镜似的,这一次,是真的完了。

数学最后几道大题,她盯着看了半个钟头,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;

英语作文写了一半,就再也挤不出一个词;

综合卷更是答得一塌糊涂,好多题都是瞎蒙的。

6月23日,成绩要公布的日子。

晓冉坐在那台旧电脑前,手指悬在键盘上,半天都没敢落下,

查询按钮就在眼前,她却像看到了啥吓人的东西,迟迟不敢点。

她知道,这串数字,要决定她往后的日子了。

陈德明站在她身后,胳膊抱在胸前,不耐烦地催:

“快点查!磨磨蹭蹭的干啥?该来的躲不掉。”

刘桂芬在旁边搓着手,手心全是汗:“闺女,没事的,不管考多少,妈都不怪你。”

晓冉深吸一口气,胸口起伏着,手指哆哆嗦嗦地按了下去。

等505分那个数字跳出来的时候,整个屋子静得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,谁都没说话。

陈德明瞪着屏幕,眼睛都快凸出来了,往前凑了凑,

又退回去看看,再凑上去,反复好几遍,才憋出句:

“505分?连二本线都够不着?晓冉,你这九年到底干啥了?你是去考试还是去睡觉了?”

晓冉瘫在椅子上,脸灰扑扑的,眼神空洞洞的,像口枯井:

“爸,我真的尽力了……我真的尽力了……”

陈德明彻底绷不住了,声音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:“尽力?这就是你尽力的结果?”

“九年!整整九年啊!你知道我为你花了多少钱吗?”

“光复读费就十几万!你知道我在人前抬不起头的滋味吗?”

“德明,别说了……”刘桂芬想拉他一把,让他少说两句。

陈德明甩开她的手,指着晓冉,眼睛里全是火:“别说了?我为啥不能说?”

“你看看她现在这模样,27岁的人了,啥都不会,啥都不是!”

“我要是走了,她咋办?靠你养着她一辈子?”

晓冉慢慢站起身,声音平静得吓人,听不出一点情绪:

“爸,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。我知道我是个废物。”

“你知道就好!”陈德明冷笑一声,嘴角撇得老高,

“但知道有啥用?能当饭吃?”

“你现在能干啥?高中都没正经毕业,连个大专都考不上,你说你能干啥?”

晓冉看着父亲,眼睛里最后一点亮儿也灭了,她轻轻说:“爸,对不起。”

说完,她转身走向西厢房,“吱呀”一声关上了门,把所有的声音都挡在了门外。

那天晚上,谁都没动筷子。晓冉把自己锁在屋里,

陈德明坐在堂屋的板凳上抽闷烟,一根接一根,

烟圈在昏黄的灯光里飘来飘去,把整个屋子都熏得呛人。

刘桂芬在厨房收拾着冷掉的饭菜,水龙头开着,

水流哗哗地响,混着她的哭声,分不清哪个是水,哪个是泪。

6月24日晚上,晓冉在房间里写了那张遗书。

她坐在书桌前,手里握着笔,在纸上写了又划,划了又写,墨迹晕开了一大片。

她想写这些年心里的苦,想写对爹妈说不完的歉疚,想写对这日子的绝望,

可最后,纸上只留下一行字:“爸,对不起你的期望,我真的尽力了。”

写完,她把纸条压在台灯底下,然后开始收拾房间。

书桌上的书本码得整整齐齐,床铺也铺得平平整整,像要出门走亲戚似的。

最后,她打开抽屉,看了一眼里面那些厚厚的信,眼神复杂,停留了好一会儿,才慢慢关上抽屉。

那些信里藏着她这些年最深的秘密,也是最痛的疤。

“也许,这样对大家都好。”晓冉对着空屋子轻轻说了句,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
6月25日清晨5点,天刚蒙蒙亮,东边的天空才泛起一点鱼肚白。

晓冉悄悄推开了房门,没惊动任何人。

她踮着脚走过堂屋,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27年的家。

堂屋里还飘着昨晚父亲抽烟留下的呛人气味,厨房的灶台上,还放着母亲没来得及收的碗筷。

这些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痕迹,此刻在她眼里,都成了抓不住的宝贝。

“爸,妈,再见了。”晓冉的声音轻得像风,说完,轻轻带上了门。

她走到县城后山的悬崖边,这里是她小时候常跟爹妈来春游的地方。

那时候的爸爸多好啊,会蹲下来给她摘野花,会耐心听她讲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,

会把她架在脖子上,跑得飞快,笑声能惊起一群飞鸟,就像天底下所有疼闺女的父亲一样。

“爸,我走了。”晓冉对着远处的山影轻声说,眼泪在晨光里闪闪发亮,像碎了的星星。

“希望我走了以后,你不会再因为我觉得丢人了。”

太阳刚从山坳里探出头,金色的光洒在远处的山尖上,远山像被墨染过似的,

层层叠叠,好看得很。

晓冉深深吸了一口气,空气里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,

让她想起小时候在这里追蝴蝶的日子。然后,她纵身跳了下去。

06

晓冉的葬礼过去一个礼拜,陈德明才有勇气推开西厢房的门。

这七天里,他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,夜里合上眼,梦里全是晓冉的影子,

一会儿是小时候扎羊角辫的模样,一会儿又是低头抹泪的样子,惊得他一次次坐起来,浑身冷汗。

推开门的那一刻,陈德明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,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。

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,连桌角都没一点灰,就像晓冉刚出去串门,过会儿就回来似的。

书桌上的书本摆得整整齐齐,课本压着笔记本,铅笔在笔筒里排得笔直;

被子叠得方方正正,棱角都能立住;连地板都拖得发亮,能映出屋顶的灯泡影。

这哪像要走绝路的人收拾的屋子?倒像是要出门远游,特意把家打理妥当。

房间里到处堆着复习资料,数学的习题集翻得卷了边,

英语的单词本写得密密麻麻,物理的公式手册被磨掉了角。

这些书有的旧得纸页发黄,有的还带着新书的油墨味,显然是刚买没多久。

书桌上堆着半人高的辅导书,墙上贴满了花花绿绿的便利贴,

上面写满了公式和单词,有些纸都脆了,边角卷得像浪花。

陈德明伸出手,慢慢翻着这些本子,指尖划过晓冉清秀的字迹,

每一页都让他想起闺女趴在桌上苦读的样子。

这孩子是真下了功夫啊,从早到晚趴在书桌前,

别说出去玩,连院里的鸡下了蛋都懒得看一眼,电视更是整年整月不碰一下。

就算是过年,别人家里热热闹闹吃年夜饭,

她也扒拉两口就回屋看书,说要趁着脑子清醒多记几个单词。

陈德明抱起一摞写满字的试卷,纸页哗啦啦响,眼泪又不争气地涌出来,

砸在试卷上,洇出一小片湿痕:“晓冉啊,爸对不住你……”

“你都这么拼了,咋就……咋就考不出个像样的成绩呢?”

他翻着翻着,瞧见晓冉做过的试卷上,错题旁边用红笔写满了批注,

一道题旁边画着好几个问号,显然是琢磨了好久。

有些题目底下,用蓝笔、黑笔、红笔反复标注,密密麻麻像蜘蛛网,一看就知道是下了苦功的。

这些都说明,晓冉是真往心里学了,真没偷懒。

收拾到书桌最下面一层时,陈德明发现有个抽屉锁着。

他记得这抽屉打晓冉小时候就有,那时候她总把自己捡的石头、叠的纸船往里面塞,

说是她的“宝贝匣子”。

陈德明在窗台上摸了半天,找到那把锈迹斑斑的小钥匙——

这钥匙他收了十几年,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。

他本想从里面翻点晓冉小时候的玩意儿,看看她没被学业压着时的样子,心里或许能好受点。

可拉开抽屉的那一刻,他愣住了。

里面没有石头纸船,只有一沓厚厚的信封,用红绳捆得整整齐齐,码得像块砖头。

这些信封上贴着不同年份的邮票,邮戳盖着全国各地的地名,显然是攒了好些年。

陈德明心里犯嘀咕,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个,摸着挺厚实,

封面上印着的“北京理工大学”几个字,像针一样扎进他眼里。

心脏“咚咚”狂跳起来,像要撞碎肋骨蹦出来。

陈德明的手开始发抖,钥匙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
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慌乱,像有啥可怕的事要发生,可又不敢往深了想。

他哆哆嗦嗦地撕开信封,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,指甲把纸都抠破了。

等里面的东西露出来,陈德明只扫了一眼,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,

“扑通”一声瘫坐在地上.......